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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作者:扬笙落笔字数:3164更新时间:2025-08-23 16:52:13
  听着街头巷尾对庆王周衡昌铺天盖地的赞誉和神化,赵铮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北境大捷,固然是好事,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天气干旱依旧没有得到缓解。
  赵铮更关心的是,黄老先生那边,关于神医徐闻道的消息,是否有了回音?
  玲珑体内的蛊毒,如同悬顶之剑,一日不除,他便一日寝食难安。
  殊不知,几天后的一个晌午,一辆风尘仆仆的青布马车,碾过平安镇还算平整的青石板路,最终稳稳停在了镇东头一座闹中取静、门庭素雅的宅院前。
  门楣上悬着一块半旧的匾额“黄府”。
  这里,正是前太医院院判黄天泽告老还乡后的居所。
  门房仆人刚通传有客到访的消息进去,黄天泽便已按捺不住激动,大步流星地从内院迎了出来。
  他须发皆白,但步履矫健,精神矍铄,此刻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欣喜,口中兀自念叨着:“闻道兄,定是闻道兄到了。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黄天泽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前庭,他一把拉开了厚重的黑漆大门。
  夏日午后的阳光略微有些刺眼,黄天泽眯起眼,脸上堆满了老友重逢的灿烂笑容,目光热切地投向马车。
  然而,马车的车门打开,先下来的却是一个神情恭敬、作仆役打扮的中年汉子。他小心地放下脚凳,然后门帘掀开,一位老妇人极其谨慎地搀扶出……一位女子。
  黄天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寒风冻住。
  他,他竟然在平安镇这个偏僻的地方,看到了庆王妃!
  身为前太医院院判,黄天泽自然不可能不认识庆王唯一的妻子,庆王妃文静!
  只见庆王妃身形纤细,穿着一身半旧的素色衣裙,她虽然面容清丽绝伦,脸上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最令人心惊的是,庆王妃那双本该顾盼生辉的双眸,此刻却如同蒙尘的美玉,黯淡无光,整个人空洞地“望”着前方虚空。
  她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努力捕捉周围的声响,带着一种惊弓之鸟般的脆弱和茫然。
  黄天泽僵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的目光越过庆王妃,急切地在马车里搜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车厢。
  “黄老爷,”那中年仆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从怀里掏出一封封口严密的信,双手恭敬地奉上,“小的是受徐闻道徐神医所托,护送这位夫人前来。徐神医说……请您务必代为照料。这是他给您的亲笔信。”
  这段时间的期待落空,徐闻道还给自己送上了一份“大礼”,黄天泽心头猛地一沉。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接过那封信,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迅速拆开封口,抽出信笺。
  那熟悉、略带潦草的字迹跃入眼帘,来信正是徐闻道的手笔。
  信不长,字里行间却充满了焦灼、愧疚、无奈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期盼。尤其信上提到“小女下落”时,那力透纸背的墨痕,几乎要将信纸戳穿。
  原来,徐闻道带着文静亦不知道要去哪儿,幸而他想起自己的好友黄天泽在西南方的一个偏僻小镇生活,因此他便带着文静直奔黄天泽而来。
  结果即将要抵达平安镇的时候,徐闻道收到了和女儿相关的线索,他着急去找女儿,所以才有了黄天泽手上的这封信。
  信上,徐闻道并没有交代太多和庆王妃相关的事情,他相信好友只要看到人,就知道庆王妃的身份和处境。
  “唉……”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从黄天泽胸腔深处溢出。
  他捏着信纸,抬眼望向天空,目光复杂难言。
  徐闻道和他唯一的女儿之间的心结,他是知晓一二的。当年那倔强的丫头负气出走,音讯全无,成了老友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如今骤然得到线索,难怪他会如此失态,连如此烫手的山芋都直接丢给了自己。
  黄天泽的目光缓缓移回那静静站立在马车旁、茫然无措的庆王妃身上。
  一股本不该出现的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庆王妃生性善良,曾经好几次主动帮他解围。要不是庆王妃,说不定自己也难以顺利告老还乡。
  想到这里,黄天泽捏着信纸的手指骤然收紧,他的内心十分挣扎。
  庆王妃因病去世的消息,黄天泽是知道的。
  如今已经葬入皇陵的庆王妃出现在他家门口,黄天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
  他行医一生,历经三朝,深知宫廷斗争的波谲云诡,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即便好友没有在信中言明,黄天泽也能猜到,应该是徐闻道救下庆王妃。于此同时,徐闻道更是直接卷入了泼天的大祸之中。
  如今这烫得能烙穿手掌的“大麻烦”,就这么被老友塞到了自己怀里?
  黄天泽的心跳如擂鼓,后背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看着庆王妃文静那张苍白脆弱、茫然无知的脸,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需要庇护的病人,而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将他和整个“黄府”都炸得灰飞烟灭的惊天秘密。
  “黄老爷?”中年仆役见他脸色变幻不定,久久不语,低声提醒。
  黄天泽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对那中年仆役道:“一路辛苦了,随管家进去歇息吧。”
  然后,他又转向茫然站立的庆王妃文静。
  黄天泽尽量放缓了语气,带着医者固有的温和:“这位……夫人,一路劳顿,请随老夫入内安顿吧。此地风大。”
  说完,他伸出手,虚虚地引了一下,却不敢贸然触碰。
  女子似乎被他的声音惊动,空洞的眸子微微转动了一下,却没有焦距。
  她迟疑了片刻,才在中年仆妇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向前迈出了一小步,如同在无边黑暗中摸索的雏鸟。
  黄天泽看着那纤细而蹒跚的身影,一步一步,缓慢地踏入“黄府”的门槛。
  阳光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仿佛一道沉重的枷锁,也一同压在了黄天泽的心头。
  他抬头望了一眼依旧湛蓝无云、烈日灼灼的天空,只觉得这平安镇的天,从未像此刻这般,阴沉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48
  第48章 紧绷
  ◎阮玲珑压下心中那丝怪异的悸动,轻轻抽回手,声音平稳道:“夫人说笑了,我们素未谋面,何来认识?”◎
  小河湾畔,阮玲珑的五亩水田在灼灼烈日下铺展开一片顽强的绿意。
  与周遭田地里那些□□旱天气折磨得蔫头耷脑、叶片卷曲泛黄的秧苗不同,阮玲珑这几块水田里的稻子,绿得格外精神。
  它们叶片舒展、根茎挺拔,透着一股蓬勃的韧劲。
  尤其是那几亩施用了她特制的“玲珑牌混合肥”,而且按照她“宽行稀植”理念栽种的水稻,长势更是喜人,禾苗分蘖早且多,新抽出的叶片油亮亮的,在热风中摇曳生姿。
  这异乎寻常的景象,像磁石般吸引着附近村子的庄户人家。
  起初只是陈伯、李伯、张伯他们带着好奇和些许不服气的亲戚朋友来“视察”。渐渐地,田埂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看着自家水田里病恹恹的秧苗,再看看眼前这片生机勃勃的秧苗,大家伙儿再也忍不住了。
  “赵家娘子,你这稻子,究竟是咋养的?能给咱们透个底不?”一个黝黑精瘦的汉子搓着手,满脸恳求。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是啊是啊,眼看这老天爷连一滴雨都不下,再这么下去,秋粮很可能要绝收啊!”
  “赵娘子,行行好,指点指点大家伙儿吧!”
  阮玲珑今日戴着一顶麦秆编制成的草帽,原本她正蹲在田边仔细记录着秧苗的长势。
  听到动静,她站起身来,豆大的汗水顺着她晒红的脸颊滑落。
  阮玲珑眼神清澈明亮,她没有丝毫藏私的念头。对上大家殷切的目光,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眼前这些都是靠天吃饭的穷苦百姓,为了粮食收成,所有人都费尽了心思。
  放下小本子,阮玲珑指着田里特意留出的浅水层和湿润的泥面,声音清朗道:“各位叔伯,眼下这光景,水比油贵。我这个法子,名叫‘湿润管理’法。”
  说着,她也不怕脏,径直弯腰捧起一把水田里的泥,“你们看,稻子也不是非要灌满水泡着。它们长得好不好,关键在根!”
  “我们只要保持这泥巴湿润不干裂,稻子的根就能吸到水气,秧苗就不至于渴死。水层浅点,还能让它们的根往深处扎,更耐旱。早晚凉快时浇透一次,比大中午顶着日头乱浇强得多。”
  阮玲珑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急切的脸,声音不疾不徐。
  “光省水还不够,我们还得给苗子‘壮筋骨’。天气干旱虫多病也多,得想法子让苗子自个儿硬气起来。”
  一边说,她一边走到田埂旁,顺手拿起一个陶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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