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承睿听到说余清淮说,雇主家的小儿子非要跟她来,不用他破费,那个弟弟自己买票。
虽然他想跟余清淮独处,但是他想毕竟是余清淮在那家工作,不容易拒绝,所以在余清淮问他的时候,他很大方的就说没问题。
他想象中是一个有些任性的、叛逆18岁小男生。
结果等宋珂真正站在他面前,他才发现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眼前的男孩儿个头和他差不多高,穿着黑色大衣,宽肩细腰,看上去俨然是一个年轻男人了。
不过叛逆可能是真的,他看上去脸很臭,双手抱在身前,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但是他也没多想,现在的年轻人大多心理有些问题,何况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可能心理问题更重。
他跟宋珂打招呼,表达友好。
宋珂只点点头,他也不以为意。
唐承睿打量宋珂的时候,宋珂也在打量他。
面前这个人,明显比上次他见到的主管,要让他有危机感得多。
浑身温文尔雅的书卷气,长的么……他在心里评价——反正没他帅,顶多算个清秀吧。
他的评价完全是主观了。
宋珂的帅气偏向张扬,带点凌厉的气质,很引人注目。
但唐承睿在F大里也是有名号的人,内敛温润,站在那里像一根俊逸的竹。
周末的展馆,人有些多,叁人在往前走时,唐承睿伸手轻轻扣住了余清淮的手肘,好让两人不被人群冲散。
宋珂眼尖的盯着唐承睿手触碰的位置,妒火熊熊燃烧。
他挤到两人中间,附身在余清淮耳边说,“早知道你喜欢看画,在巴黎的时候我们就该去看。”
得到余清淮的一个瞪视。
瞪他也让宋珂心痒痒,只要不无视他就行。
唐承睿没察觉宋珂的动作,他看着前方,主要关心着避开人流,好让余清淮不被冲撞到。
展馆里人山人海,他再想把余清淮护到身侧,却发现怎么也靠不上去——宋珂总是牢牢占在他们之间的位置。
唐承睿只好跟余清淮讲话,“这个展览好像是印象派与写实主义联展……其实我也不太懂,印象派我只知道一个莫奈。”他很少跟艺术类的东西打交道,他平时接触得最多的,就是实验室里的材料图谱。
余清淮笑笑,说:“我也是,我还是第一次看画展,多亏了你。”
这听得宋珂心口一跳,他怎么不知道余清淮之间没看过画展,早知道就在巴黎的时候,带她去卢浮宫、奥赛美术馆转一圈,她第一次看画展哪轮得到这号人。
他又想还好他跟来了,余清淮第一次看画展身边也有他。
两人的话题还在继续,唐承睿说:“这幅画好真实,简直不像画出来的,像照片。”
余清淮看了看面前的画,也感慨:“这是怎么画出来的啊好厉害……”
然后她发现她的手被人十指相扣住了。
她面上依旧平静,手里却暗暗用劲想抽出来。试了几次无果,又不想让唐承睿察觉两人之间的动作,只得由着他牵着,还在不动声色说着话“……我应该下辈子也画不出来这种画。”
展馆里人和人距离很近,为了不伤画作,灯光也设得很暗。
这样的地方,两只相扣的手,几乎没人会注意到。
宋珂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个青涩的小男生,牵个手都让他心怦怦跳。
他都有多久没碰余清淮了,她手还是这么软,温热。
他好想亲她。
余清淮自然的和唐承睿聊着天,身下却和宋珂牵着手,就这样维持了一会儿。
她趁着唐承睿转头的时候,另一手反过去狠狠的掐了下宋珂的大腿,宋珂反射性要去捂,松开了余清淮的手。
余清淮看准这个机会,躲到了唐承睿的另一边,和唐承睿靠得更近了一些。
宋珂气急败坏,余清淮是真狠啊,真下得去手啊,他估计隔着衣服他大腿都被掐红了。
他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很是委屈。
唐承睿已经和余清淮一起,到前面那波有讲解员的地方,听别人讲解去了。
宋珂心里觉得余清淮太狠心了,但是看着前方两个人并排站一起,更让他觉得刺眼。
他最终还是走过去,把余清淮拉出来,说:“不用听讲解,我给你讲。”
余清淮怀疑的看着他。
唐承睿看到余清淮被拉走了,自然也就跟过来,就听到宋珂正在讲面前的画。
“这画家最厉害的就是,能把小幅画弄得特别精细,是十九世纪法国那批现实主义画家里的一个。”
“那时候他们反对浪漫派那种笔法,觉得画就该照着生活来。农民在地里干活、工人搬东西,日常的场景都能入画……”
他尽量绕开了那些专业的词,讲写实主义的起源和发展。
宋珂小时候是那种没有周末的小孩,所有课余时间被安排的满当当,被阿姨带着上完一堂又上下一堂。
别的小孩会的,他就得会,别的小孩不会的,他也得会。
理论上的知识输入够了,各个国家的真迹又都走马观花的看过一遍,自然比一般人要懂得多一些。
他对艺术也说不上感兴趣,实际上是他就没什么感兴趣……哦,除了余清淮。
他一边讲,眼神还有余力注视着余清淮。
看着她认真看画、听他讲解的一双眼睛里,充满的全是对艺术的迷茫。
啊,更想亲了。
他现在已经佩服自己怎么可以叁天都和余清淮冷战,有那个必要吗?他这叁天过的什么日子?狗都不如的日子。
为什么要放任这么可爱的余清淮独自待在家里,还约上了老同学。
这个趋势再下去怎么了得?
另一边,余清淮越看那些画,越觉得自己确实对艺术一窍不通,她没想到宋珂是真的懂,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但她可不能让宋珂出风头,她今天让宋珂跟来的目的,可不是让他出风头。
她看着逐渐聚拢在宋珂旁边的人,快要比讲解员旁边的都要多了。
于是,她退出聚拢在宋珂旁的包围圈,唐承睿马上跟过来,他其实对艺术完全不感兴趣,他只是想找个由头约余清淮。
余清淮看着被包围着的宋珂,心里有些好笑,他这会儿估计已经被烦死了,他好像讨厌人多,也讨厌别人离他近。
她看了下热闹,觉得不出一分钟宋珂就会过来。
于是她转头跟唐承睿聊天,说她最近在购物网站上,又看到了他们以前初中爱去小卖部买的那个绿豆糕。
唐承睿说:“我记得那个,一盒有五个,每次你都会分我两个。”
宋珂果然下一秒就沉着脸走到余清淮旁边,正听到他们聊绿豆糕。
余清淮说:“你还记得这些啊,我自己都忘了,我只记得那个挺好吃的,现在换包装了,不是塑料壳了,成纸盒了,卖的也比我们之前贵多了。”
宋珂讲写实主义可以可以娓娓道来,完全不套用教科书,但对于他们聊的这个“绿豆糕”,他完全插不上话
绿豆糕是什么鬼,为什么要在米勒的画前讲绿豆糕。
而且面前两人的话题越走越远,全是他们熟悉,他却不熟悉的。
他们聊学校门口卖烧饼的店,唐承睿说他有次回老家,居然还在。
余清淮说她最喜欢那家的白糖饼,饼皮炸的酥酥的,金黄色,巴掌大一个,又香又好吃,后来再也没见过哪有卖了。
他们完全没在看画了,显然那些往事比那些画作对他们来说有意思得多。
宋珂没有一个话题能插进去。
他们有一段共同的过去,那是一段他没有参与过,也没有可能再参与进去的过去——宋珂意识到这一点。
他也想知道余清淮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应该还没有这么狠心,是个软软的小女孩,手指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粗糙。
他知道她在初中有一段不好的记忆,但他想,他如果在的话,他会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