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桐的瞳孔,毫无预兆地骤然紧缩。
透过陆朝耸动的肩胛,越过他汗湿的后背,她看见了。
在那道虚掩的门缝里,她看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她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眼睛。
狭长的单眼皮,冷淡的眼尾,以及……左眼下方那颗标志性的泪痣。
是江临。
比窗外的雷声更响,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彻底炸开。
她刚刚还在享受着陆朝带给她的肉体欢愉。
而她爱的人,她发誓要坦白一切、祈求原谅的人,就站在门外,亲眼目睹了这场最肮脏、最不堪的背叛。
“啊——!”
一声尖利到变调的惊叫,从秦玉桐喉咙里猛地迸发出来。
她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还沉浸在她身体里的陆朝一把推开!
陆朝正处在情欲的顶峰,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推得一个踉跄,从她身上滚落到床边,茫然地回头看她。
“宝宝,怎么……”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迎接他的,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啪——!”
陆朝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脸上迅速浮起五道清晰的指印。他用舌尖顶了下腮帮,沉默了。
“滚!”
秦玉桐蜷缩在床角,用被子死死裹住自己赤裸的身体,眼睛却瞪着门缝的方向。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可她知道,他刚才就在那里。
“陆朝,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强奸犯!”
她像是疯了一样,把所有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词语都砸向他,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
“都是你逼我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她把所有的罪责,所有不堪的欲望,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毫不留情地推到了陆朝身上。
仿佛只要这样,她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陆朝终于从那一巴掌的冲击中回过神。他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道门缝。
江临……来过?
“不……不是的,玉桐,你听我说……”他想去靠近她。
“别碰我!”
秦玉桐尖叫着躲开,她手忙脚乱地在地上寻找自己湿透的校服。可那衣服根本没法穿。她索性抓起陆朝扔在椅背上的那件黑色丝质睡袍,胡乱套在身上,连鞋都来不及穿,赤着一双白嫩的脚,就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卧室。
“秦玉桐!”陆朝嘶吼着,从床上跳下来,想去追。
可他刚迈出一步,就看到了床单上那片凌乱的、属于她的痕迹,以及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雕。
原来,这就是她的答案。
最后的温存,最后的祭奠,不过是一场笑话。
在她的爱人面前,他永远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随时可以被舍弃的……
*
大雨像是要把整个城市都吞没。
秦玉桐冲出别墅,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单薄的睡袍打透,紧紧贴在她身上。
脚下的碎石路硌得她生疼,可她感觉不到。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找到江临。
她不知道江临去了哪里,只是凭着一股本能,疯了一样地朝一个方向跑。
雨幕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里火辣辣地疼。
“江临……江临!”
她在雨中徒劳地喊着,声音被哗啦啦的雨声冲刷得支离破碎。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
江边,一道修长孤寂的身影,像一棵不会被任何风雨撼动的黑松,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是江临。
秦玉桐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她扶着旁边湿滑的栏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步一步,艰难地朝他挪过去。
本来如今是枯水季。可今晚,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干涸的河床早已被浑浊湍急的河水填满。黄色的泥水翻滚着,咆哮着,像一头被激怒的巨兽,疯狂地撞击着堤岸,仿佛随时都要挣脱束缚,将岸上的一切都拖入深渊。
江临就站在离那翻涌的河水不到半米的地方。
那个永远挺得笔直的背影,此刻却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死气。
“江……临……”
秦玉桐终于走到他身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听我解释……”
江临没有动,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解释什么?”
“解释你在他床上叫得有多好听?”
她脸色煞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是解释,”他终于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冷酷的眼睛,此刻红得吓人。
“你被他操的时候,腿盘得有多紧?”
那个在她面前会有些闷骚,会因为她一句夸奖而耳根泛红的少年,不见了。
“不……不是的……”
她拼命摇头,雨水混着泪水从惨白的脸上滚落,“江临,不是那样的……”
她踉跄着上前一步,想去抓住他的衣袖,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只要她一撒娇,他再冷硬的心都会软下来。
可她的指尖还没碰到那片湿透的布料,就被他猛地侧身躲开。
秦玉桐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冰凉。
“那是哪样?”他眼里的红血丝,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困住了他,也困住了她。
“是我看错了?还是我听错了?秦玉桐,你在他身下扭着腰,叫着让他快一点的时候,心里想的还是我,对吗?”
“我没有!我没有!我只喜欢你!从始至终,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这是她唯一能辩白,也是她心底最真实的话。
“我今天来,就是想……想跟他彻底了断,然后……然后把一切都告诉你……我……”
她的话语无伦次,可那份绝望和真切,却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刺进了江临的心里。
他看着她。
看着她赤着脚,白皙的脚踝上沾满了泥泞和细小的划痕。
看着她单薄的丝质睡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玲珑起伏的曲线,那本该是只属于他的风景。
看着她浑身湿透,像一只被暴雨打蔫的蝴蝶,在他面前抖得不成样子。
那滔天的怒火和恨意,忽然就泄了一丝。
他爱她。
他妈的,他怎么可能不爱她!
江临眼中的猩红褪去少许,声音嘶哑,“……是不是他逼你的?”
他问出这句话,像是在给自己寻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只要她说“是”。
只要一个字。
他就可以把陆朝碎尸万段,然后把她带回家,把她洗干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可以的。
秦玉桐的睫羽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希望,就在眼前。
一个“是”字,就在她舌尖。只要吐出来,她就能从这个地狱里爬出去,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多简单。
可是……
她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陆朝在书桌前用舌尖挑逗她的画面,闪过自己身体失控的瞬间,闪过那被欲望席卷、短暂灭顶的欢愉……
那不是假的。
那份不堪的、背德的沉沦,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可以骗他,但她骗不了自己。
用一个谎言去修补一个已经碎裂的信任,得到的,只会是一个更加虚伪脆弱的假象。
她和江临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她不能再往里面填满谎言的烂泥。
她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加残忍。
江临眼底最后一点光,也彻底熄灭了。
他笑了。
嘴角牵起的弧度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疯狂。
“我懂了。”
他轻轻说。
秦玉桐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到他从自己湿透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把小巧的美工刀。
银色的金属外壳,在昏暗的雨幕中泛着冷冽的光。
“江临,你……”
秦玉桐的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恐惧。
江临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被雨水浸湿的左臂上。
那件黑色的短袖T恤紧贴着皮肤,隐约能看到底下张扬的鸢尾花纹身。
曾以为,这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
“脏了。”
他轻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下一秒,他一把攥住秦玉桐的手腕,秦玉桐痛呼一声,还没来得及挣扎,那把冰冷的美工刀就被塞进了她的手心。
江临的手覆上她的手,包裹住她的手指,强迫她握紧了刀柄。
“不……不要……江临,你放开我!”
她疯了一样挣扎,可她的力气在他面前,渺小得可笑。
“别动。”
江临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控制着秦玉桐的手,将那锋利的刀刃,狠狠地按在了鸢尾花的纹身上。
“我们一起,”他侧过头,冰冷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混着雨水的寒意,“把它刮掉。”
“不——!”
秦玉桐的尖叫被风雨撕碎。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锋利的刀片,在江临的控制下,在她颤抖的指尖下,深深地嵌入了他手臂的皮肤。
第一刀,从鸢尾花最顶端那片优雅绽放的花瓣开始。
“刺啦——”
那是刀锋划破皮肉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鲜红的血液,瞬间就从划开的口子里涌了出来,混着冰冷的雨水,染红了那片黑色的图腾。
“啊啊啊啊啊!”秦玉桐感觉自己快疯了,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手腕却被他钳制得更紧。
“睁开。”江临在她耳边命令,“秦玉桐,给我看清楚。”
“看清楚你是怎么毁掉它的。”
她被迫睁开眼。
第二刀,第三刀……
江临面无表情,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是机械地,精准地,控制着她的手,一刀一刀地,将那曾经象征着他们之间最美好爱恋的鸢尾花,切割得支离破碎。
皮肉翻卷,血流如注。
曾经漂亮的纹身,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可怖伤口。
雨水冲刷着,却怎么也冲不掉那刺目的红。
秦玉桐的眼泪早已流干,喉咙也喊到嘶哑。
血腥味和雨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钻进她的鼻腔,让她阵阵作呕。
终于,当最后一笔被彻底划烂,江临松开了手。
“哐当”一声。
美工刀从她无力的指间滑落,掉在地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他举起那条血肉模糊的手臂,像是在展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展示给她看。
“现在,”他看着她煞白如纸的脸,那双曾盛满星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和死寂。
“它干净了。”
“你,也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