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连翘是他从娘家千挑万选的的侄儿,虽说是个庶出的孩子,但胜在孝顺,在他身边尽心服侍了三年,一个人空守着,从没抱怨过,姜父对他是有几分心疼和爱怜。但女儿在姜父心中才是第一重要,就连自己妻主,都得往后排一排。他原想着此次女儿回来,他在试探着将人送去,若是这几年女儿性子转变,将人收了自然皆大欢喜。但若实在不喜,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为了这他去和女儿对着干。
但这个柳腰腰的做派,他着实是不喜。若放任这样一个人,一直呆在女儿身边,不定惹出多少祸事。
姜父原本还在犹豫,此刻却是在心中拿定了注意。他转眼看向姜逸,笑着开口,“我这几日正愁着一事,想要逸儿帮帮忙呢。”
姜逸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不会还要往她院里塞人吧,低声问,“父亲,何事啊?”
“还不是你那亲弟弟,眼瞅着十六了,还跟个皮猴子似的,我想教他些规矩,让他读些书,养一养性情。谁知怎么教,他这脾性就是拧不过来。眼瞅着就要到许人的年纪了,还是那般咋咋呼呼的,我这真的是愁的吃不下睡不着。”
“你身边那个柳腰腰,和他年纪相仿,肯定能和小雁玩到一起去。你又说他的个性子又是个知书达理的,不若借给你弟弟几日。我让他陪着小雁上上课,耳濡目染之下,你弟弟肯定能学着几分他的好处,你说可好啊?”
不是塞人,是要讨人,姜逸下意识的拒绝,“小弟性子活泼,我倒觉得挺好的,再说他年纪还小呢,咱家还愁替他找不到如意妻家吗?父亲不必着急。”
姜父放下筷子叹气,“我看你俩姐弟是要气死我了,一个到了年纪不成亲,另一个也不受管教。真真是要气死我这把老骨头才罢休。”
姜逸知道父亲做戏的成分居多,可谁叫他是自己父亲,从小对她关怀备至,自己也只能赔笑建议,“父亲消消气,不若给小雁多请几个夫子,好好教教,腰腰他年纪还小,再怎么知书达理的,也只是个小孩,哪里比得上学识渊博夫子。”
姜父见商量不行,立马换了做派,先是冷声作做生气状,“我瞧着你是生怕我将你的人摘去吃了,只是调到你弟弟院里几日,又不是将人讨了来,你就这般护着。他就这样合你的意,比你嫡亲弟弟还要宝贝吗?”
接着不给姜逸说话的机会,便立马垂了眼眸,掏出小手绢捂鼻,作伤心状,“也是怪我三年前不知分寸,将你逼出了家门,三年不见,父女情份,姐弟情分这才淡薄了,为父失悔啊!”
姜逸看着父亲这架势,自己不松口怕是不成了,但一想到柳腰腰离了自己院子,衣食住行方面肯定要受委屈。他那样娇气的一个人,姜逸哪里舍得。
姜父到底老辣,余光瞥见女儿面上的犹豫不决,就猜到了七八分,立马开始宽她的心,“为父知道你向来体恤下人,你放心,我定然不叫人欺负了他。白天呢让他和小雁一同玩耍上课,夜里就住在小雁院子西边的小阁楼里,不必去下人房里挤着通铺,清清静静的,你觉得如何?”
姜逸心中叹气,虽然不舍,到底还是答应了。小阁楼清净,他一个人住也行,大不了夜里自己偷偷溜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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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逸给柳腰腰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柳腰腰心中一沉,给姜逸当奴才就罢了,他心甘情愿的,可要他去伺候旁人,他心中总归别扭。面上立马就委屈上了,但姜逸已然发话,他也不敢违逆。好在姜逸各种哄着,他这才磨磨蹭蹭的搬了出去。
姜雁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小孩心性,没有架子,加上柳腰腰到底是出身上京官宦人家,后又跟了姜逸,无论是见识,还是心性方面,都远胜商户人家长大的姜雁。只一下午,姜雁就被柳腰腰口中那些上京的首饰穿搭,热闹的春宴,以及各色美食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已经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了。
柳腰腰口上说着不合规矩,心中却暗自窃喜,依着他和姜逸的关系,他叫自己哥哥也是应当的呢。
二人一直玩到晚上,用了晚膳,姜雁才依依不舍的放他离开,并再三叮嘱,明儿一早就得来他院里,和他一块早膳了再一起上课。
柳腰腰哄好了他,才慢慢在侍儿的带领下,去小阁楼。一想到姜逸白天说,夜里过来陪他,柳腰腰心中美滋滋的,脚下的步伐都加快了。
然而上了楼,推开门,愕然瞧见屋里还有坐了个小侍儿。柳腰腰呼吸一窒,这是怎么回事?姜逸不是说他一个人住吗?
“你就是上京来的哥哥吧?”小男孩约莫十五岁,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蛋,面上稚气未脱,脆生生的问。
柳腰腰呆立在门边,迟疑了半响才点点头,又问,“你是?”
“我叫珍珠,是姜宅的小侍儿,平日里在院子里侍候花木,今儿主君派人传话,说让我这段时间搬来小阁楼和一个上京来的哥哥同住,怕你一个人住这里害怕,特意让我来陪陪你呢。”
柳腰腰捏着衣摆,怕不是让你来陪我,是让你来监视我吧!
今儿个姜逸来给他说,主君让他去姜雁院中,他心中就隐隐不安,总觉主君是在想法子支开他,好让那个连翘有机可趁。如今看来自己的担忧果真没错,柳腰腰眸光一暗,自打在第一次见面的席面上,他就察觉,姜父看他的目光不喜,那时候他还安慰自己,是自己多想了,现在看来,他应当是极不喜自己的。
柳腰腰神色落寞,许久才淡淡的应了,“哦。”
珍珠是个开朗的,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直缠着柳腰腰一个劲的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哥哥你好漂亮啊,你从上京来,上京是不是很热闹?我听门房上的姐姐们说,上京就是富贵窝,城里的乞丐每天都能讨到一串铜板呢。”
柳腰腰淡淡的道,“上京城没有乞丐。”
“呀,果真富贵啊,连乞丐都没有。”
珍珠一脸的天真,柳腰腰不想再说话了,他打量着这个小阁楼,南北窗户下各放了一张小塌,都只能容下一个人睡。其中一张小塌上的被子已经打开了,一眼就能瞧出,珍珠已经选了那张,自己便转身去另一张塌前。
“这个是我的床吗?”柳腰腰一边走向小塌一边向珍珠。
珍珠点头如捣蒜。
柳腰腰神色淡淡的,“那行,我有些累了,想先睡了。”
珍珠眼中滑过一丝失落,他喜欢这个漂亮的哥哥,还想和他聊聊上京呢,可惜这个哥哥性子冷冰冰的。
珍珠瞧着已经开始脱鞋袜的柳腰腰,瘪瘪嘴,“那好吧。”
柳腰腰刚解了外衫躺下,就听外面楼梯的吱哑声。有人上来了。他心中一紧,不会是姜逸吧?她恐怕不知道小阁楼里还被安排了个珍珠。声音越来越近,柳腰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可如何是好。
“咚咚咚”
“谁呀”珍珠高声问
“是我”
是他的顶头上司,游云哥哥的声音,珍珠猛地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珍珠,主子吩咐明天府早上府上各处花瓶要插上腊梅,你快起来吧,今晚上就得弄上,否则明天来不及了。”
“知道了游云哥哥,我这就起。”
珍珠一边穿着鞋袜,一边朝柳腰腰道,“临时来了活计,真不巧,哥哥,我得去忙了,你自己睡吧。”
柳腰腰身子都裹到了被子中,露在外面的脑袋朝他点点头,“嗯嗯,你去吧。”
刚要出门,珍珠有些不放心,又转过身叮嘱,“哥哥,和这一墙之隔的西院是府上女使的住处,那边乱的很,你可别乱走啊。”
“嗯嗯,知道了。”
珍珠随着游云下了楼,声音渐渐远去,柳腰腰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在想姜逸现在在干什么呢。以前这个时辰,她喜欢靠在软塌上看书,自己要么依偎在她身侧,要么在弹琵琶、岁月静好。要么就是在榻上爱缱绻,总之她满心都是扑在自己身上的。
但今夜,那个连翘肯定又去她房里送汤汤水水的了。
柳腰腰烦躁的翻了个身,又在开始想,什么时候才能返回上京,在这里一点也不自在。
他想回上京了,回那个只有他和姜逸两个人的家。
想到此处,柳腰腰委屈的眼角都湿润了,他抬手揉了揉酸涩的鼻子,暗恨自己软弱。还是姜逸平时对他太好了,这么点事情居然都ren不住的要哭鼻子。
他在被子里抹着眼泪,又听到外面响起了楼梯的吱哑声,柳腰腰狐疑的眨眨眼,珍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不成有什么东西没拿吗?
他扭头看向门口,万万没料到,居然是姜逸推门而入。
柳腰腰眼眸都亮了,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语气是难掩的高兴,“姜娘,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和你说了,晚上过来陪你?”姜逸掩上房门,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