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将茶杯放下,转手轻拍拂着沈鹤扬的背。
却在拍至第二下的时候就被坐着的沈鹤扬拉住了手腕。
他仰头看我:“那日,收到你落崖的消息,我急忙赶赴盘山,虽明明发现了各种能佐证你其实并未身死的蛛丝马迹,可……”他攥着我的手缓缓往下拉扯,我也配合着渐渐俯身。
“可那种整日整夜的心神不宁,每天思虑到耳朵嗡鸣,还听见自己的失律心跳声仿佛要从嗓子眼中蹦出的感觉可真是太难受了,几次我都以为自己的这具病弱残躯或许是支撑不住了……”
边说着,沈鹤扬边嘴唇试探几番的轻轻压在了我的唇上,手臂也慢慢环住我的脖子,又道:“不过既然你现在出了京城,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那么你告诉我,你最终想将这条路走到什么地步?我愿意耗尽余生所有心血地托举你,不再让这种险恶的事情能如此轻易地在你身上发生……”
说着,他缓缓张口。
像是只是为倾诉思念一般的,两人不带过多情欲的焓着彼此的舍头进行一个炽烈的吻……
一个时辰稍过,两人将沣州内外的消息对过一遍之后,又确定好计划实行的时间后。
我急匆匆提着衣摆从沈氏商行跨了出来。
脑海中还在回想着与沈鹤扬两人的对话。
沈鹤扬:“当时我本想去京城看望你,却得知你已经先几日去了云洲的消息,于是我又催车去云洲,却在路上正巧遇见了温氏小郎。”
“去尘?”
我不免惊讶:“他不是在温府养身体吗?”
“他身体状态确实很不好。本来是他在京城城外去云洲必经的道上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挟,横车阻拦温氏派出去伪装成流寇追杀你的府卫,可僵持了一天之后,温小郎突然晕倒,且身体骤然失温。就变成了温府的府卫们在那条道上到处过路的车马、求人救救她们的公子,于是就拦住了我,”沈鹤扬道:“刚好我出行的车队里常带医师……也正是在这时,收到了你在盘山遇险的消息,我与转醒的温小郎商议分析,便决定他回京城留意京城动态,我来沣州,试探左氏的态度。”
……
我皱眉低眸看着脚前的路,心中如堵着一块大石,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快。
好想回去啊……回京城。
可一旦踏出京门,几时能再回呢?
我想……我得走快点……再走快点……
出了商行的门,祭祀仪式已成。
本聚集在那高台周围的人都从那一处往各个街道散去。
我辩了下方向,便准备逆着人流走僻道回去高台。
却因忽闻歌声而回头。
竟是小川!
他发现我来这找沈氏了?
那声音悠扬,是我没听过的民谣调子,用的方言,内容我听不懂。
不如我在京城常听的那种总想直击人们的灵魂深处和满足人的情绪的曲调。
这调子很淡很轻,仿佛只在与人细说自己的愁思,让人听了不是想拍手叫好,而是想陪唱曲之人坐一坐,聊一聊。
小川坐于停放在街道旁的马车车驾上,荡悠着腿抬着下巴,视线看向遥远的天际线嘴巴轻张合地唱着歌。
有人路过时调侃他:“那位世女哩?一会儿不在小川身边,怎就唱这歌了?这歌可不算吉利。”
这倒是让我对这首歌的歌意留了丝好奇。
小川听了只是弯眸笑,继续唱着,甚至上半身也跟着调子轻晃了起来,他的两腿上放着太阳神和马神的面具……
果然是被他发现了?
那他没有不高兴吗?
可他都找来商行了,却没有直接进去商行找我,而是将马车停在了门外。
他这是……在等我?等我与沈鹤扬聊完出来?
视线往旁挪,便发现兰辞就靠在马车旁,正看向我,脸上也并没有向我做出任何警示意味的神色。
“小川……”我向他们走近。
歌声立止,小川偏头看我,眸子顿时一亮。
仿若这中间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他朝我伸手:“来,上车罢,我们去挑马。”
我迟疑着没有将手递出,心中早已准备好了开脱的说辞,可小川竟什么都不问,这真是令人难以想到,反给我整得疑虑了起来,便打算主动先一步地解释:“小川,我……”
“官印在我阿姐那里……”小川道。
“……什么?”
我没反应过来。
小川却是转过了身,正当我以为他这可能是故意因不高兴而拿这事吊我胃口时。
他却是将车帘子掀开地等着我,又重复一遍地道:“果然很着急了吗?既如此,那走罢……我带你去见我阿姐,官印在她那。”
坐在马车上,小川紧贴着我,将我的手带去他的膝盖上轻轻揉捏着,边道:“我说了,我也想和你一起为同一件事而高兴,也能为同一件伤心。可你似乎总不信我,明明我只是一个比你小几岁的男子啊……你却总提防我。”
“……我没有。”
但说出来的语气,我自己都听出来心虚的意味,于是又立马接一句地问道:“那又为何关我呢?”
还关着么多天。
都给兰辞那孩子关应激了都……
“我只是……”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若我能早出生几年,或许我母亲早让我嫁进楚氏,嫁给你了。我又并不差,只不过比你的夫人晚遇见你了些,我这可并不算是输给他……那天在京城宴席上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啊,你这都已经纳侍夫了,我似乎错过了你许多,你都已经没时间多看我几眼。所以我不过是希望你在这几天里,能够真正了解我一点,知道我的好。”
“还有啊……”说着,他忽而抬手,袖口掠过我的鼻尖时,有香味拂过。
他暖和的手掌心准确地盖在我脑袋后的一个熟悉地方,才继续道:“你这伤也需要时间好好静养呀,你以为云州和沣州一样吗?那个叫李夷的可是以一己之力将我们三州在外的声名都拉低。他是个变态,我们三州的孩子都不和他玩的。”
“所以……”
所以,果然这次出来逛集会,还故意将侍从撇开,又主动上去高台祭祀,这些……竟都是小川故意的?
“可为什么呢?”
我不禁将心中的这个疑惑问出声。
此刻,在我眼前的小川,他眼神中有落寞,也有不舍,但我却看不到“妥协”和“成全”这种难伪装出的情绪。
我要怎么评价小川这个人呢?
他是绝对很清楚的知道着自己想要什么的高门贵子。
虽说他到底是年纪尚小的小男郎,可若他真的只是如他方才所说的很贴心地想成全我,那他昨夜又为何还非要我上他呢?
搭上了自己后,再放走我?
这是什么操作?
“因为已经关不住你了。”小川坦荡不已地答道。
“且我们沣州人本来也不喜欢被驯服关在笼中的囚鸟。我们喜欢那掠过平原,盘旋在高山之巅的鹰,而我未来的妻主,一定是那样的。”他凝着我,“所以我也不是要放你离开我的身边,真正拥有鹰的人,是不会缚其双翅的,我只是希望你能记住我,然后有一天在需要停驻的时候,会想起我。”
这让我立即想到昨日看信时,他与我说的那些话,问的那些问题。
“那如果我昨日答应你留下,不再前往云洲,当真放下一切了呢?”我问道。
小川闻言,若有所思的视线掠过我,朝车窗外看出去。
“你才不会。”可过了一会儿后,他又道:“我们沣州的男郎,也不会嫁给一个甘愿平庸的无名之辈的。”
第224章
最后,小川说:“但你别放心太早哦,在我着急救你时,阿姐既然选择趁我不注意时拿走了你的官印,必然不会只是一时兴起而为之,若她把你留下了,我可不会帮你的,我只会继续把你关起来,从此以后眼睛只看得我。”
这倒是让我意外,也就是说。
若昨天我全然顺着他,他反而或许就会不喜欢我了?
可喜欢我,却也留不住我,于是他便有了昨夜的那些事,以及今日主动的放水让我去找沈氏和安排我和他姐见面……
不过他倒是将自己的这些欲望都很敢地说出来。
可我与左泊川的姐姐见面聊什么呢?
此前许行云也好,温去颜也好,这些男人的姐姐我都没能好好相处来。
但那时候是在京城,相处不来,她们也拿我没办法。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两脚踏在别人的地盘上,左泊川说不帮还真就转眼人就不见了。
我站在小川的长姐左元尚的屋外开始踌躇,对一旁的兰辞道:“反正我和左元尚也从未打过照面,不如你替我进去罢?”
兰辞看我一眼:“好啊。”
就当真伸手越过我将门打开了。